这几天，北京一位确诊病例的流调信息，揭穿了普通人最真实的生活，看得我眼泪打转。
1月18日清晨，44岁的岳荣贵，登上了北京发往威海的1085次列车。
很快，行程轨迹披露，他瞬间成为全国人民热议的对象。
细心的网友发现，他的整个元旦假期，每天从深夜工作到凌晨。
最近18天里，东城、西城、海淀多区，他辗转28个地方工作，行程上百公里。
这一次，没有人吐槽他给疫情增加负担。
更多人感叹，生活不易。
随着报道相继出现，岳荣贵的故事也逐渐清晰。
01
19岁的长子，岳跃仝，原本在离家50公里外的食品厂工作，因为当天肚子不舒服，来到汽车站准备坐车回家，随后失联。
“我在当地派出所报警，想让他们定位我儿子手机，他们说这是成年人，不给定位手机，两三天后，我儿子的手机就关机了；至于调监控，他们说只管车，不管人，也不给调。”
孩子去了哪里？岳荣贵也说不清楚，他决定亲自寻找。
一辆三轮，载着一床旧被子，是他路上全部家当。他深一脚浅一脚卖力蹬着，从威海出发，走了很多地方。
为了省钱，他从来不住宾馆，累了就在车上睡觉。遇上下雨或寒潮，就躲进银行的ATM机旁睡一夜。
钱不够就去工地打工，攒一些钱就去下一个城市。
每到一个城市，他会去救助站，拿出儿子照片，试图得到一点线索。
有时候救助站工作人员看他可怜，会给他提供方便面和矿泉水。陌生人微小的善意，成为涓涓细流，温暖着异乡的他。
天津、衡水、安阳、泰安、威海、济南、乳山……2年多，他踏遍十多个城市，走遍大街小巷，儿子仍杳无音讯。
生活的风霜与困顿没有磨灭他的希望，但突如其来的一个消息，却让他走到了绝望的边缘。
妻子听说儿子死了，坐在地上哭成了泪人。
“我看到那个人，脸看不清，很胖，圆脸。我儿子身高1米74，很瘦，长脸。我就觉得不是我儿子。”
他坚信儿子还活着，更大的可能是被人骗了或进了黑厂。
安抚好妻子，他又踏上寻子之路。
02
这一次，他把目光投向了北京。
“儿子曾在北京餐厅做过帮厨，会不会是去北京了呢？”
他来到北京碰运气，问了几十家餐厅，一无所获。
手里没钱，他同时打几份零工，“我辛苦一点，就算把命搭到里面，也要把孩子找回来”。
岳荣贵老家在河南。他是家中长子，父亲常年瘫痪在床，母亲被疾病缠身。
十多年前，夫妻俩带孩子去威海荣成打拼。大儿子初中毕业后就进厂里打工，小儿子继续读书。
来到威海后，他找了一份工作，在捕鱼船当船员。妻子则留在家里帮人晾晒海带，补贴家用。
捕鱼船工作强度大，忙的时候经常通宵劳作一两天不合眼，站着都能睡着。
除了身体疲惫，危险也如影随形。海上天气状况极不稳定，水下的暗礁也分外凶险，脑子里的弦儿随时都紧绷着。
比起这些，更让他忧虑的是，每年都有一连几个月的休渔期没有收入，这时他会找点零活干。
他从来不挑，多辛苦的活都会接，用他自己的话说“抓着两块钱就赚。”
后来儿子失联，他辞去船员工作，孤身西寻，来到北京。
这次回老家照顾半个月后，母亲一出院，岳荣贵又马不停蹄与人拼车回北京。
“媳妇看孩子、我爹瘫了、我妈胳膊摔断了，就只有我一个人可以出来打工。小儿子还在上初中、爸妈吃药也花不少钱，我一个人养六口人，哪能歇着”。
十多个小时后，车子开进北京。这座现代化的大都市，大厦直冲云霄，有无数人梦想的工作机会，最优质的教育资源，最繁华的霓虹……
北京什么都好，但他清楚，自己不属于这里。
尽管如此，他还是带着寻找儿子的信念和不堪一击的未来，落了脚。
03
位于朝阳区石各庄村一处租金700元的出租屋，是他的临时住所。
屋子只有10平米，进门就是床，转个身都困难。但他很满意“只要不漏雨，能睡觉就行”。
群里的招工信息，基本都是扛几百袋沙子或水泥的体力活。
来活了，岳荣贵一般是先问价格，价格合适就干。累不累？干多久？他不在乎。
暮色四合，城市隐去喧嚣，星空笼罩下人们逐渐睡去，岳荣贵开始忙起来。
“拉建筑材料要用大货车，白天大货车不让进城，如果进城要扣分、罚钱，只能晚上十一点后进城。”
一袋水泥一百斤，一袋一块钱。搬到四楼，他能赚四块。
北京冬天，寒风凛冽，凉飕飕的冷气直往皮肤里钻，伸出的双手很快冻得红肿。
一晚上搬几百袋，身上出了汗，风吹过一阵寒意。待到东方泛起鱼肚白，忙了一夜的他衣服早已湿透。
岳荣贵拿上二百工资，吃上三个包子和一碗稀饭。睡四五个小时，又匆匆奔赴别处干下一份活，因为“这样就能多挣点”。
遇上天气不好、或上面有人检查，他就没了收入。
生活在夹缝中，岳荣贵却说：我不觉得自己可怜，我只是好好干活，我不偷不抢，靠自己的力气，靠自己的双手挣点钱，挣了钱找孩子。
“年关将近，该回家了”。1月17日，他做了核酸检测，为第二天返乡做准备。
自疫情以来，这样的检测，他做过好多次，这次好像也没什么不同。
直到“阳性”结果出来，他清楚——这个年，回不去了。
04
他的故事被报道后，网友自发扩散信息帮他寻子。威海当地警方也表示已经重新调查此事。
然而，麻绳专挑细处断，厄运总缠苦命人。
今天下午，威海警方发布调查通告：
经过DNA比对，2020年8月，那具在水塘里发现的男性尸体，确为岳跃仝。至今尸体仍在殡仪馆未火化。
看到新闻，一声叹息。
那么大的一个孩子，说没就没了。
他心心念念的儿子，是他唯一的精神支柱。或许他不是不相信儿子已经走了，他只是希望他儿子还在，因为那时他活下去的信念。